彼年豆蔻,谁许谁地老天荒
彼年豆蔻,谁许谁地老天荒.文 /夏言一
他们相爱时,还几乎都是孩子。
不懂爱情。不懂现实。只因某时的怦然心动,让彼此不顾一切的相爱了。
这是青春的悸动。自然不被允许。
她在很多年后还会记得第一次见他时的场景。
她记得那日午后灼热的阳光,在记忆里显得格外的刺眼,明晃晃的泛着白色的光,洒在地板上是一种很强势的姿态。踏进画室的一瞬间,直射而来的光线刺的她微咪起双眼,看见许多人围在一起,身后是被阳光拉长到有些扭曲变形的影子。
她走过去看见一个削瘦的陌生男孩,在人群的中央正在临摹一副水粉画。
——谁啊,这是?
——新来的,画画的。
——只画画?
——是的,只在这学画画。
他抬头看她,一副稀松平常的样子。轮廓鲜明,体态偏瘦,左脸有一块暗红的胎记。这便是她对他最初的认识。
——那么,你在哪学文化课?
他答,四中。
此后便是良久的沉默。
她安静的看他画画。显然,他是一个新手。只为考学而被迫走上艺术之路。他画画的眼神零乱而无奈,有一种无所适从的陌生感。
她只是有点纳闷,四中的孩子,为何舍弃省重点的高校投奔这里学画。其实,完全可以选择专业的美术院校,那里每年输出的名校生不计其数。
也仅仅只是这么轻轻的一想,如此而已。已是到了高二的期末,谁都没有闲暇顾及其它任何一个人。
这便是他们的相识。稀松平常。波澜不惊。简单的如同她每天都要起床上课画画吃饭洗脸睡觉一样不断重复着的高中生活。
很久以后她还在想,究竟小说和电影里的浪漫偶遇需要多大的概率才会在现实中雷同呢。
显然,都是虚幻。
此后的每天下午,他都来这里画画。无一例外。
慢慢的,他知道她是班长,一个学习不错却贪玩叛逆的女子。
而她仅仅知道他的名字,以及据说不错的家世。
她对富家子弟有种与生俱来的厌恶。任性,纨绔,高傲,自以为是,这些都是她面对富二代时本能联想到的词语。
因此,尽管每日见面,却依旧彼此陌生。
后来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他们开始彼此熟悉并逐渐产生好感。
她记忆的所有便是,那年的一整个夏天都在画室补习,所有人,每天从早到晚的画画。她一直记得窗外明晃晃的光线下,知了不知疲倦的一直一直叫嚣的声音,喧嚣而冗长。如同那个夏天沉闷和压抑的时光。
一件事情重复的久了,谁都会有厌倦致死的烦躁感。包括审美。我想,也许爱情里所有辜负和背叛的根源也不过就是厌倦吧。
画画也一样。这样不停不停的画,有时她会感觉到一阵的恶心和晕眩。她开始想要反抗和逃离。
她会在某个清风习习的晚上,或独自或拉上朋友,去操场,护城河边。坐在草坪上,周围黑黢黢的,只有满天的小星星一闪一闪的发出微弱而遥远的光。
一句话也不说,只是那么看着。闪亮的北极星总是夜空最绚丽的风景,被众多小星星守护的他犹如舞台上被粉丝拥护的明星般耀。
她有时候会忍不住想,那该有多幸福呢。
她得小时候看过的一本书叫《一光年的距离有多远》。
书上说,北极星和旁边守护的小星星之间其实很远。约一光年那么遥远。光在真空中的速度是约三十万千米/秒,跑一年的距离就是一光年,大约九万四千六百亿公里。
她没有概念,只是隐约的认为那一定是好远好远,远的遥不可及。
她想,他们一定是很相爱,不然这么远的距离,他为什么还要守护她,不离不弃。
我想,或许每个少女彼时都会怀有同样的渴望,想要如同北极星一样被守护。
她仰望且朦胧的憧憬着未知的幸福。她一直是这样带有梦幻气息的女子。
终于在一次晚归后惹恼了老师,他大发雷霆,并踢翻了她的画板。她只是一动不动的站着,很安静,眼神里没有一丝的恐惧和挑衅。
他拾起落到脚边的画板小心翼翼的给她送过去,眼里略过一丝的怜惜。她装作视而不见。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般安静的画画,偶尔跟同学说话,若无其事的开玩笑。
慢慢的她知道他不是任性的纨绔子弟,而是从父母忙于生意而疏于理会一直在异地寄居心理有些缺失的孩子。
这让同病相连的她对这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孩子有了更加深切的好感和一丝的怜悯。
她再次感觉到他的异样,是一天刚下晚自习不久,他突然打电话问刚才借给她用的笔放哪了,他后来没有找到。
她怔了一下,突然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显然,这是借口。慷慨如他总是无偿的拿画纸和笔给别人,又怎么会特意打电话给她,只为一支削掉一半的铅笔。
就这样,他们顺理成章的在一起了。
夏天的黎明总是来的格外的早。当东方微微泛起红晕的时候,出现在阳台洗漱的她,一抬头便能看见宿舍楼下倚在白杨树上熟悉的身影。午休起床亦如此。
这让一贯起床磨蹭的她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丢掉了这个坏毛病。
他每天买各种饮料和点心,偶尔附上一对耳环,一个发卡之类的小饰品,故意藏在身后出其不意的递给她,看她故作惊讶的样子,笑的很灿烂。
然后一起走到画室楼下,她先上去,以免被老师发现。
其实画室刚好在他家和她宿舍的中间,他每天不厌其烦的迂回很多次。风雨无阻。
后来补习结束,回到每天下午他过来画画的状态。她总是在午休后打开抽屉的时候发现一大包的零食全是她爱吃的。后来渐渐的开始送早餐和午餐。只因她说食堂的餐吃的很厌。
天气渐渐转凉,已是到了风霜冰冻的时节。他依然每天骑单车跑出半里路给她买早餐。送来的时候,她刚好下早自习。白白的雾气粘在眉毛上有些许的滑稽。他总是一边不停的搓手,一边说你快吃,一会该凉了。她把怀里的暖宝宝递给他暖手,他却说你拿好,别回头又生了冻疮,边说边帮她拉拉衣服。
又是一个雾气萦绕,城市仿佛还未苏醒的早自习,她睡意朦胧的刚要走进教室,看见等在门口的他,送来一个保温桶,装着他凌晨5点起床煲的汤。说怕她吃腻了外卖,多喝汤对肠胃好,以后早餐就吃这个。她看着他觉得语言有些苍白,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却有些傻傻的愣着,眼里掠过羞涩。之后便匆匆离去。
她看着他单薄的身影消失在漆黑的清晨雾霭里,终于感动落泪。并在心底暗暗发誓,这辈子,一定要对这个男人好。
她们这样安静的在一起整整9个月差4天。如所有校园情侣一样牵手逛街吃饭吵架天真的说着永恒。
她也确实一度认为他会陪她到海角天涯,因为他曾许她地老天荒。
那年高考,她考的很差。整整一个月的高烧,让她意识模糊,醒来的时候已经开始看考场。
六月的天气,已是酷暑难耐。她坐在英语的考场上,听见窗外的知了没完没了的叫嚣,那声音仿佛有些耳熟能详。她记得去年的盛夏,知了也是这么声嘶力竭的叫了一整个夏天。
如今却是物是人非。她突然间泪流满面。
成绩虽然不是很好却比预算高出许多,但志愿已经无法更改。拿着二流大学的通知书,她无论如何也不愿复读。她说,这辈子,她只有一个高三,便是陪在他身边。
她不愿从新来过。有些事,有些人,是不能从新来过的。
她在很久很久以后,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时的场景。阳光刺眼,泛着白光。一大群人围着他在画室画画。她问你在哪学文化课,他答四中。
她记得,一辈子也不会忘却。
正如她记得他送的早餐,是他学校旁边她很喜欢的一家拉面馆的拉面,和从不下厨的他为她学做的汤。
她记得他送的盒饭是从夏记打包的炒菜。
她记得她带他去护城河边看星星不料被老师发现叫家长的时候,他说不要怕,他爸爸会搞定。她记得后来他学给她看,说他爸爸面对老师的指责和满腔的怒气时,很淡然的说道:“X老师,谁没有年轻过啊,他们就是一块玩玩,以后我一定严加管教云云…”时老师几乎气绿了的眼神立马被一叠钱征服的欲言又止,那种滑稽的表情。
她记得后来他说,他爸爸说不反对,但要以学业为重。她回想他低着头说这些的样子真的很可爱,像做错事情的小孩子。
她记得他用单车载她出去,总把她的手放进他的上衣口袋里,还用一只手握着不许她拿出来时霸道而温暖的样子。
她记得她总是在很冷的时候把冰凉的手伸进他的脖子,而他只是故作生气的浑身一颤,露出一个怪怪的表情,然后把她拥在怀里,一脸的疼惜。
他说,宝贝,我要永远对你好,一辈子。
她说,好,那我就耐你一辈子,想不对我好都不行。
可是,她想,有谁知道,一辈子到底有多长。永远究竟有多远呢。
她曾经跟DD说,遇见他,是她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所以坚决不能让老师给打散了。DD说,那好,我一定支持你,保证你的幸福。DD是她用高中三年的时间交的很义气朋友。
高中三年,她的身边只有两个人,DD和他。
那次在护城河边也是DD给她通风报信。老师后来因为没有证据,所以才会见好就收,拿一叠钱封口。当时老师和DD在一起,却恰到好处的忘记带手机,趁他回家拿的空档,DD偷偷给她打了电话。
他们如愿没有被老师打散,却天不遂人愿,终究阴阳两隔。
她摊在地上直直的盯着那只用力推开她替她挡掉卡车的手,就那么一直一直看着,一句话也不说。直到交警赶来把她拉开。她才开始哭的声嘶力竭,无论如何也不放手。
他走了,留下回忆伴她一生。
从此,她再也没有过横穿马路闯红灯。
从此,她的画只有一张又一张的手。背景是千篇一律大抹的红如红罂粟般妖娆绽放。
有谁知道,一辈子到底有多长,永远究竟有多远呢?
——瞬间的拥有组成回忆,回忆有多远,永远便有多远。 过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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