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偉 发表于 2011-6-14 21:37:45

梦里水乡

    上次的文章出来后,很多同事以为我是山里人,其实,我应该算是水乡人。
  故乡的山不高,至多也就二三百米,也不多,仅仅只在我家屋后的方向延伸开去。高高低低、连绵起伏,就像以各种姿态匍匐在大地上的驯良的动物,圆浑而有韵致。村子的左右和前面,一眼望去,多的是水,少的是田地和堤坝。白水黑土的,坦坦荡荡,一直到很远,才隐隐有山的黛青的影子。
  故居的村子叫五七圩(音同“围”wei ),有五排青色砖瓦的平房,每排有十到十五间屋子,屋前有一米多宽的门廊连通。从我记事起,开始村里只有四户人家,集中住在最高的一排屋。到我读三年级的时候,一下子搬来十几户。听说是场里的长江捕捞队上岸定居。到我大学毕业,我家搬离的时候,五七圩已经发展有三十几户人家了。村里都是渔民,与隔河相望的毕家渡村同属彭泽县水产养殖场。
  村子建在一处高地上。五排屋子左二右三,面西而列。左边的两排屋占据村子的最高点,较右边的三排屋的地基要高出2米多。屋子的四周,种了很多树,最多的是梧桐树和白杨树,掩映着排屋的轮廓。但我记忆最深的却是两棵桑树。茂密的、如盖的大桑树啊,给我的童年带来多少的欢乐!村后坡下有一水井,往后是一大片水田。水田的那头是逶迤起伏、绵延东去的丘陵。
  村子的前面是一条河,无名。冬天枯水期,河面只有十几丈宽,离村子有一里多远;夏天盈水期,河面宽的地方有好几里,窄的地方也有一里地,河水一下子就涨到村口。出门走上十几步路就可以洗衣洗菜了。后来,在我上学的时候,因为人民公社围滩造田,河的两岸一下子出现了十几个大大小小的田圩。从此,无论冬夏,河水就只能在逼仄的圩堤之间,弯弯曲曲地流淌。除了春汛期的河水是黄浊的,其他的时间,河水总是清澈透亮,可以清楚地看到碧绿的水草,柔柔地在波光中飘摇。
  我童年的记忆,最多、最清晰、最快乐的片段,都在这条河的场景之中。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记忆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尤其在深圳这个地方,总会有许多的诱因,让我情不自禁地想念那片水域,想念那片纯净、坦荡!
  有水的地方,总是少不了船的。看过《摇啊摇,摇到外婆桥》没有?记得影片中古朴的乌篷船吗?我们那的船,大小与形状都与片中的一样。只是用双桨代替了单橹。这种船,是我们生产和运输的主要工具——春天放养,夏秋巡湖,冬季捕捞,都要靠它。家家户户的口粮和杂用,也要靠它运回来。
  每月的十五号,是场里发工资的日子,十六号是每家每户一起购粮的日子。我初中之前,场里很少派拖拉机帮村里运粮,往往是两户一条船,十来条船结伴开拔,一长溜地划向太平关。太平关是最邻近的太平公社的政府所在地。在我们当时的意识里,太平关就是一个繁华的大地方了,供销社、新华书店、人民饭馆、人民旅社、人民冰室。。。一应俱全,对我们的诱惑那是相当的大。如果购粮那天正好赶上星期天,我们一帮小伙伴可是无论如何也要缠着登船的。
  沿途,最响亮、最快乐、最频繁的,要数小伙伴们嬉闹声。小屁孩们在各条船的船头上,或坐、或站、或趴、或躺着,彼此间遥相呼喊、问答、唱歌、嬉骂的声音,在宽阔的河面上远远地传了开去,一刻都不得停歇。
  那时候,五七圩只有男人上船作业,女人们都在家织网种地。所以,每月买米的时候,也有许多姑娘、嫂子、婶妈们跟着,满脸也是掩不住的喜悦。只是她们一般都坐在船舱里,三五一伙,安安静静,轻声地交谈,好久才有一阵笑声传出舱来。
  平时劳作时,一条船上两个人搭档,吃住都在船上。一般都是父子或兄弟档,其余的也是俩合得来的搭档。因为在船上作业,地点不固定,有时十天半月才回家一次拿柴米油盐,常年累月的要共同生活在同一条船上,狭小的生活空间里,需要两人的默契配合、理解和谦让,才不会产生矛盾。另外,脾气爱好还得相投,否则,单调的水上生活该是多么的了无生趣!
  我在升高二的暑期,代替我父亲在船上生活了一个多月。夏天,没有捕捞,只有巡河任务,不需要技术和繁重的体力,因此我父母也就比较放心我上船,单位里也默许。更主要的原因是我向往那种无拘无束、自由飘荡的水上生活!
  所谓巡河,也就是划着船到处转悠,防人偷捕偷炸。那时并不禁止钓鱼。当时的社会风气是纯朴的多了,我那时是从没有听说和遇见盗贼的。因此,巡河实在是一件相当悠闲的工作。白天,划划船,看看书,游游泳,三两条船在一起的时候,还可以打打扑克;晚上,所有的船基本上是泊在一起的,早早地吃了晚饭,大家就天南海北、天上地下、妖狐鬼怪的,各讲见闻。船上用的马灯(有些地方叫气死风灯),一般是不点的。河面上的夜影里,俚语和无拘的笑声随船一起悠悠摇摆。
  月光明亮的夜晚,水天一色,千顷银波,总觉有东波夜游赤壁的意境,少年豪气,顿时勃发!立即起锚操桨往河开阔处划去,等到离众人远了,便放声高歌、吟诗诵词,却也不必害羞。感觉天地就是自己一个人的了。只是无三两少年朋友相伴,总是味淡的很。
  在船上睡觉,也是有趣的。躺在船舱里,听细浪轻拍船舷,发出“波波波”的清响,船身微微摇晃,实在是一个大号的摇篮。时时有水鸟的清脆的叫声远远的传来,也不知是梦里梦外。
  相信许多人都经历过晕船晕车的事,可是我在那年却着实晕了一会陆地。那次十几天没上岸,等要回家拿柴米的时候,刚一着地,便觉脚下的石头、附近的堤坝都摇晃起来,立时头昏眼花,恶心想吐。坐在石头上休息了好一阵子,才慢慢好了。
  春天,河两岸的油菜花灿烂的盛开,沿岸十里八乡的村庄掩映在成片成片的鹅黄之中。碧蓝的天幕下,白的云、绿的草、黄的花、青的屋,一起跌进水里。轻轻荡漾的波影中,是一幅幅巨大的写意水彩画。这画被船头犁开,被桨翼划破,又在船艄外被谁的神笔迅速修复。绕过洲头,三五树桃花跳入视野,活泼泼地渲染起粉色点缀。
  冬天,是捕捞的季节,我们学生就不能经常上船了,一来影响大人的工作,二来有揩公家油水的嫌疑。因为船上的菜主要就是鱼,不定量不收费,还拣好的吃。所以,冬天的对河的记忆就要少得多了。最清晰的场景,是暖和的晴天,几个小伙伴穿着厚厚的棉衣,在河边嬉戏,不远的几条船在捕鱼,撒圆了的网像烟花一样绽放。远处的河滩和堤坝上,灰白黑的候鸟起起落落。更远的村庄,有炊烟斜斜飘逸。
  看过的书、经过的路多了,知道水有各种形态。如沅江的神秘、怒江的豪放、西湖的婉约、鄱阳湖的浩淼,各具魅力。而我家乡的河,那条无名河,是特别的坦荡自然。我常想,可能正因为无名才坦荡,因为坦荡才自然,一如家乡的女人。
  写下这篇琐琐碎碎的文字,姑且算是,又做了一回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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