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我这四十年 第一章 我的1962
第一章 我的1962作者:陈 泰
由于三年自然灾害,国家“调整、巩固、充实、提高”八字方针,中专技校被砍、停办,毕业生回乡待分配。(注:苏州蚕桑专科学校是一所历史悠久的老高校。它位于姑苏城外,阳山之麓、运河之滨的浒墅关镇上。该校创始于1904年。1911年改为公立,迁址于吴县浒墅关。从1918年起,由郑辟疆先生担任校长。.....至1956年,制丝与丝织二个专业与蚕桑专业分开,学校改名为江苏省立浒墅关蚕桑学校。至1958年又恢复大专,与中专并存,改名为苏州蚕桑专科学校。1962年中专停办。)
1962年6月, 我怀揣毕业证书离开苏州蚕校,背着简易的行囊,坐公共汽车回到生我养我的故土、祖祖辈辈衍生的地方---江苏省苏北一个并不显眼的镇子---泰县姜堰镇、现在的姜堰巿。
当初,就是因为家境困难,想考个中专早些毕业出来挣钱,养活自己,为父母减轻负担。可现在划了个圈又回到起点,又张了一张血盆大口,回来啃父、母的那根老骨头。加之,还拖着“肺结核病”的病体。除日常三餐,还得购买治疗的药物和必要的营养,父母费尽心机,供养着我。(这时,我的大哥已于1956年支边去了内蒙包头钢铁厂白云铁矿,二哥在南京上大学,一个弟才刚虚8岁,在上小学)。
一天的早晨,父亲早早上班去了,我躺在床上,突然大口吐起鲜血,母亲急的不知所措,有好心人立即去店里叫回父亲。
父亲从橱柜里找出那多年不用的墨盒,研磨了浓浓一小杯墨汁,招呼我三两口喝下肚去,他让我躺下好好休息,父亲说:
“儿子,不要紧,有爸爸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吃的,你好生养病,其他的你不用去想。”
自这天以后,每天早晨,妈妈都要烧一只水煮鸡蛋,为我补养身体。静躺了数日,待身体稍有好转,我就又像一只无头苍蝇出去,有时帮派出所、居委会做点抄抄、写写的事,有时去县工人文化宫转转,有时就拿着毕业证书,跟一帮待分配的同学跑县劳动局等待安排。
也还是忙的很,有时很晚才能回家。
经过一、两个月的努力,还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一是县劳动局优先安排了一批待分配的学生,我也名列其中,被安排到白米粮站临时工;二是我的病情也似乎没那么严重了,一些病症也消失了......
我一下子感到眼前一片光明,世界多么美好,生活充满希望。我又可以像一只小小鸟,在天空自由翱翔!
白米,位于姜堰东边不足二十里路,一个地理条件优越,水陆交通方便的小镇。
我第一次坐轮船去白米粮站,报到安顿好后,一个人沿着镇上唯一的一条大街走着,看着。虽然建筑设施简陋,商品并不丰富,人们的穿着也很粗俗,但心情却十分舒畅。
粮站位于镇子的西边,门前一条大道,再前就是通扬河,河水慢慢流淌,船儿悠闲自在停泊在水边码头,一群鸭子在水上自由自在地游荡。粮站后边是一家集碾米、榨油、酿酒一身的粮食加工厂,称“白米米厂”。粮站与米厂有便门相通,粮站与米厂在一个锅台起伙,粮站与米厂不是同一行政领导,但同属一个党支部。
粮站有正、副站长各一人,开票、收款、司秤、检验、保管等大约八、九个人。收款和检验是两个老人,人们尊称他俩:王爹,刘爹。王爹像老夫子,干起工作慢条斯理,一点不慌张的样子,从不和别人吵架;刘爹则又魁又粗,每天早中晚都喝酒,一大碗饭一大碗酒,菜并不讲究,一碟花生米,一盘罗卜干,边喝酒边吃饭,从不变样,发起火来,亲爹妈都不认。
正站长姓周,部队转业的,一脸麻皮;副站长姓李,当地人,对人和蔼。
我的工作是门巿司秤,也就是人家来买米、买面、买油,付款开据后,我就凭票给人家秤米、秤面。
每天上班第一件事,就是检查秤:秤和磅秤。杆秤检查准确度,磅秤则要将磅秤面板下的一个球拿起放到面板上,检查磅秤的四只脚是否支平。检查完后开始整理,然后等待顾客上门。
“上门要笑脸相迎,称秤要公平合理,不能粗暴待客。”这些都是昨天上岗前领导一再交待的。
上班没两天,一个名王吉永的年轻人被清退。说是他开票时贪污什么的,我听了暗暗鼓励自己一定要好好干!
那些年粮食定量供应,粮站工作也不是太忙,加之伙食可以,二角钱一份荤菜,几分钱一只素菜,没过几个月,我就长得又白又胖,上磅一秤:120斤!好家伙,人们见了都称我是“小胖子”了。
每月5号,是发薪的日子,每当拿到钱,第一件事就是从18元的薪水中抽出5元,然后塞到一个信封里,从邮局寄给当时在上大学的我二哥, 为父母解了一点燃眉之急。
每年最忙的时候,是当地农民交公粮的日子。车推船运,粮站门前排起了长队,也是刘爹最为忙碌的日子。他要对每个农民交的粮食进行检查:手一扔,两粒稻谷到了口中,只要轻轻一咬,刘爹就能报出水分75%或者是85%。抓一把摊放在手心,一看就知杂质是多少。每一送来的粮食都要经他的手,都要一一进行检查,还要亲自过磅,结算。有时实在忙不过来领导就让我去帮过磅、结算。那是不分早晚,只要农民送粮来,就得开仓验收。
第二忙,是农民们交了公粮,然后再购买“返销粮”,每家农户虽然不多,但这是他们的救命粮。一到这季节,也是起早贪黑,不分时间地为他们服务。而要命的事也就发生在这节骨眼上......
那时的我已基本适应了自己的工作,也很满足目前的这种工作、生活环境。母亲曾亲自到粮站看我,在粮站住了一宿,回去后连连对人说儿子找到一份好工作。就在不久前苏州蚕桑学校发来《通知》说让分配去新疆农二师,父母都不同意,我也没理会。
这次,正是农民购“返销粮”的时节,因为人太多、太杂、太忙,每天晚上和门巿对帐,我都少一、二张支付白面的发票和支付大米的“粮筹”。后来大家留心,终于发现是在忙的时候,有人趁我低头秤磅偷走了“粮筹”和发票,而第二天,第三天再来秤大米和白面时我又没有发觉,重新支付出去,最终盘结,当月亏空有近千斤粮食......
也就是这个关键时刻,某一天,我小学时至交黄明义,骑自行车从姜堰来到白米,用粮票购买了几十斤大米。中午我在后边米厂打了半斤酒,两人喝后,黄明义要回姜,见黄有点不胜酒力,我没有思考,也没给领导请假,推上粮站的公用自行车,又用热水瓶去米厂灌满酒,要送黄一程。来到公路上,突然发现米袋子有点漏,两人下来重新捆扎,不想那停在边上的车侧倒下去,热水瓶也“呯!”的一声爆炸了。一瓶酒横流满地,空气中迷漫开浓浓的酒香。这时我感觉特别懊丧,二话不说,骑上车,一口气将黄明义送到姜堰。待我再返回粮站,已是下午4点过,粮站挤满前来购粮的农民,粮库大门上的锁被砸开了,李副站长正在为农民们秤粮。见我回来,李副站长铁青着脸,让将库房的钥匙交了出来。第二天即宣布:我被辞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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