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梦,梦如浮生
浮生若梦,梦如浮生青灯古寺,独立寒窗。屋外霜渐厚雾渐浓,屋内烛光闪烁,忽明忽暗,单薄颀长的身影映在墙上显得格外的孤单。
已是剃度第三日。那一日,跪在佛前,师太郑重的问起:“你可当真考虑清楚?”良久之后,她点了点头。长发落下,佛前起誓:了却尘世情缘,若违背,来世轮回,伶仃一世。
她原以为,只要离开,便能看透一切,不想不念。却不曾料想,轻纱帐内,辗转反侧,她还是忘不掉那个微笑。
青石板,下雨天,江南小镇。
那日,她外出游玩,少不更事,性子顽劣。大雨倾盆,着单衣薄衫的她生生被困在街角的屋檐下。一袭白衣的他撑着一把油纸伞从她面前走过。抬眼,四目以对,他面容俊朗,五官精致,额间的朱砂痣像一粒分明的记号。他冲她淡淡一笑。那一眼,失了神,动了情,她沦陷在他眼底的温柔里。而后,匆匆夺路。留下一脸愕然的他在原地。
之后的每一天,不管天气阴晴,她总会徘徊在他们初次邂逅的街角,等待那个让她一见倾心的男子。这一次,她不会再逃了。也许是被她的诚心所打动,日出日落,期望失望,她终于等到了他。
只不过,他温柔的双眼一秒也没有离开过怀中温婉如玉的女子 全然没有注意到她明亮了一瞬然后突然黯淡的双眸。
她的眼底,他还是素衣白衫,他的她贤淑典雅,眼波流转,发髻上流苏轻荡,简朴不失婉约的长裙更添夺目。并不是多么出众的女子,但是他的深情一眼就看的穿。
她是一厢情愿了吧。情动之初,默然相许。若是不爱,那就离开。
可是真的离开了,却还是逃不掉当初雨巷里那次不经意的遇见。
太倔强,一生只许他,太倔强,不想将就别人,太倔强,削发远离;太懦弱,才只会逃离,太懦弱,才转身就走,太懦弱,才会想到如此没有退路的办法。
可是遁入空门,或许不是最好的决定。这样的倔强懦弱,自残自伤。无法忘情,这样的不虔诚是会受到惩罚的吧。
青灯古寺,饮鸠自尽。
阎罗殿内,她依然是一脸倔强,轮回无爱,又有何惧,只要,只要能再看他一眼。阎王轻叹:“不要忘记,你终究只是一个尼”。
你终究只是一个尼。
这一世,她叫夏荼荼。她还记得他,也注定要遇见他,注定要孤单一世。宿命真是个可怕的东西东西,她本可以选择,却放弃了选择。于是,前路艰险,咎由自取。
冬月廿三,暖阳高照,北国雪天。
冬天的太阳,即便是白雪映天,也能如此温情,温暖的让人无法拒绝。
他以一身黑衫取代一袭白衣,露出一点邪魅一点颓废,在无形中形成别人无法抗拒的诱惑。有的人之间,总是具有与生俱来的熟悉感,扯不断的羁绊。他轻语:“你我可曾见过?”朱唇未启,心下波澜,他还会记得她吗?她对他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情殇之下,他开的更加妖娆。她心思抽紧,他又是在为谁殇为谁疼因谁念念而不忘?
他说:“可不可以只做我的女子?”话未说完,覆上她的红唇。她恍惚一秒,原来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期待。
她跟她终于在一起,双人榻上,她幻想他们的爱情开出地老天荒的花。
找到他,仿佛找到自己,从前行尸走肉的生活终于结束,她的生命因他而鲜活,她的双眼亦因他而大放异彩。那是一种怎样耀眼的光亮呢,就像沙漠里迷路的旅人突然找到一片绿洲的欣喜。她不敢想,不敢盼望,不敢期待,只因为怕失去。
这一次,会是怎样的结局呢?
日子平平淡淡的一天天持续着,她的心里无数次的翻江倒海,却终于无法以适当的情绪表现这不悲不喜的面孔下掩藏的激荡。只因为她是一个尼。别人看不到她内心的波澜,看不到她心里的在意,亦看不到她炙热的想要爱他的心,这就是一个尼的悲哀。
一纸素笺,一字一句,她写下对他的感情。倘若有天这感情终结,她还有跟他的回忆,至少她可以循着回忆复制从前的生活,假装没有变,假装还在一起。
可是她不知道,不安久了,疑虑会真的成为现实。同样,回忆久了,回忆也终究会被遗忘。
他是厌倦了她脸上的表情吧,永远单一的不喜不恼的脸,是真的不想记得了才要狠心的忘记吧。或者说她治愈不了他的情殇,连一个替代品都没有做到令他满意。
他离开了,她耳边的人流呼啸而过,留下她在一个人的世界里安安静静。别人进不来,她也出不去,真正的迷失了自己,失掉了信仰。
她好怪自己只拥有尼的表情,好心疼自己碎了一肚子的心,好怨恨他两世了都不明白自己的心。她只是个不安分的尼,得不到常人的爱情,也失不掉尼的淡然,终究,得此下场。
青灯古寺,跪在佛前,木鱼叮咚不断,她,终于,心如止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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