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跃兰和她的双胞胎儿子

松竹斋

今年高考，姜堰市经济开发区杏林村的双胞胎兄弟陈双明、陈双亮分别考了368、364分，双双超过348分的“一本”录取分数线。
    为了减轻母亲的负担，兄弟俩填完志愿，就去打工挣学费了。
    其间，陈双明、陈双亮分别被苏州大学和南京工业大学录取。看着录取通知书，刘跃兰欣慰地说：“两个儿子这么争气，我就是做死也愿意。”
一
    8月21日下午6时许，记者几经打听来到杏林村。村民们说：“双胞胎刚从安徽打工回来，现住在外婆家。”
    陈双明、陈双亮光着脚，站在外婆家的庭院里，正舀水冲洗脚上的泥。陈双明笑笑说，“刚从稻田里扯秧草回来。这个暑假，妈妈拼命打工挣钱，顾不上田里的活计。妈妈都要忙到晚上八九点才回来吃晚饭。”
    说话间，刘跃兰回来了，她在苏陈镇一家油坊打工,头发蓬乱，穿着一件褪色的花格短衬衫。双胞胎一人拿毛巾给妈妈擦脸，一人端来热茶给妈妈喝。刘跃兰欣慰地笑着。
    刘跃兰说，高考分数出来没几天，双明、双亮填好志愿，就去安徽滁州打工去了。8月18日是兄弟俩20岁生日，亲朋好友执意要给他们做生日。她打电话叮嘱儿子们18日一定要赶到家。儿子们在电话里求她：“妈妈，生日年年过。我俩想再干几天回家，多挣1分钱，你的压力就会轻些。”
    刘跃兰听了这话，眼泪都要下来了，“我知道打工有多辛苦！你们回家也不会闲着。田里还有活儿，你们不回家，我就得歇下来。”儿子这才同意回来。
    8月17日晚，兄弟俩加了一个夜班，干到晚上9点左右才找会计领了工资——每人1000多元。弟兄俩兴奋得一夜没睡好，又想：“如果晚两个月开学多好，那样就能帮妈妈减轻一半的负担。”
    8月18日，亲朋好友早早送来礼品，祝贺双胞胎生日。
    双胞胎的外公刘国芳说：“再大的困难，跃兰都自己扛着。这次亲友们坚持给双胞胎做生日，实际上，都想以这个名义，帮她一把。也只有这样，她才肯接受。”
    儿子生日这天，刘跃兰请了一天假，这也是她今年农忙后第一次请假。第二天一大早，刘跃兰就去上班了。儿子们则洗衣做饭，下田扯秧草。刘跃兰说，儿子回来后，她每天到家都能吃上热饭热菜。
二
    双胞胎的父亲陈羊扣生前做木瓦工。刘跃兰说，双胞胎儿子出生后，丈夫没日没夜地干，亲戚们劝他悠着点，他说：“我养了两个儿子，要准备两份家产。”双胞胎儿子上初三那年，丈夫积劳成疾住院。
    刘跃兰带丈夫去了南京、扬州等不少大医院，欠下数万元债务，病情并没有好转。陈羊扣求妻子回家，刘跃兰说：“留在医院就有希望。”
    大儿子陈双明记得，每逢周末放假，他和弟弟回家，看不到爸爸、妈妈，猜想爸爸的病情肯定重了，无心学习。妈妈打电话到外婆家，安慰他们：“爸爸的病不要紧，只是耗费时间。”他俩以为是真的，放下心来。
    丈夫病情日重，债台高筑，儿子们又面临中考，刘跃兰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2006年中考前几天，医院劝刘跃兰回家料理丈夫后事。
    双胞胎儿子从学校赶回看爸爸，爸爸已经瘦得皮包骨头。刘跃兰装作轻松的样子说：“你爸爸回家静养，需要补充营养。等你们中考成绩出来，爸爸的病就差不多好了。”
    中考结束回到家，陈双明、陈双亮惊呆了。母亲哭得两眼通红，正给父亲筹办丧事。
    丈夫走后，双胞胎儿子更加懂事了。两人有事协商，互帮互助，放学回家，还帮家里干活。
三
    中考分数出来，兄弟两人都考取了姜堰市第二中学。
    刘跃兰为双胞胎儿子的学费东奔西走。弟兄俩舍不得妈妈，决定一人停学打工，一人继续上学。刘跃兰说：“不管有多大困难，你们都要上。哪个停学，都伤害我。”
    弟兄俩带着母亲东挪西借的钱，到校报名。“为妈妈省一分钱也是好事。”弟兄俩一起去了校长办公室，说明家庭困难、母亲的辛苦。校长当场予以减免部分费用。
    弟兄俩把省下的几百元交给妈妈时，刘跃兰“不知说什么好。感觉两个儿子长大了，能够当家作主了”。从高一到高三，每学期，学校都给他们减免相关费用。
    刘跃兰对记者说：“我没什么好写的，要写就写这些老师，写我家的亲戚。光靠我一个农村妇女，就是有三头六臂，也不能将两个儿子送进大学校园。”
    说到别人的好，刘跃兰如数家珍：大儿子双明高一年级的黄宝胜老师，经常给双明零用钱，高二、高三，黄宝胜不做双明的任课老师，仍一如既往帮助他；小儿子双亮的高三语文老师蒋天林，经常买复习资料送给双亮，还帮双亮申请助学贷款，告诉双亮：“贫穷不是罪恶，是一笔财富。”高三年级组长王国顺老师也十分关照这对双胞胎……
    今年高考前两天，二中校长陈雨根找到双胞胎：“别人的家长都来送考了，你们的母亲正忙着打工，你们有什么要求，尽管跟我说。”
    儿子的舅舅、舅妈、二叔、二妈、姨父、姨妈等亲戚，都给予了帮助。
    “作为一个母亲，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应该的。”刘跃兰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这两个儿子互帮互助，省了我不少心。”
四
从高一到高三，弟兄俩一起吃饭，一起锻炼，相互提醒：不白花母亲的血汗钱，不能辜负了好心人的爱心。
    王国顺老师说：“陈双明、陈双亮平时生活节俭，常常合吃一份饭菜。母亲送来的牛奶，也常常是合着喝一袋，水果也是分着吃。”
    刘跃兰担心儿子节省，影响身体发育，经常买些水果、牛奶等送到学校。白天打工没空，她都是晚上下了班，骑自行车到学校。陈双明、陈双亮每次都劝母亲带回去：“学校伙食每天有荤有素，比你在家吃得好。”
    陈双明说，高三上学期的一个冬天，早晨5点30分左右，住宿生还没到起床时间，妈妈就送来了一箱牛奶。6点10分，起床铃响，他起来开门，看到寒风中的母亲，他流下了眼泪。
    陈双明、陈双亮也生过母亲的气。陈双亮说，今年4月的晚上，妈妈感冒了仍坚持上班。晚上9点多下班到家只喝了碗冷粥，就骑自行车到学校，给他们送来一箱水果。他和哥哥看到妈妈消瘦的样子，要她带回去，留着自己补身体，妈妈怎么也不同意，他俩生气了：“你不带，我们也不吃。”
    去年6月的一天，陈双明打电话叫母亲送换洗衣服。妈妈答应了。但弟兄俩等了一晚，也不见妈妈，打电话问舅舅，舅舅说：“你妈妈有其他事，明早，我给你们送衣服。”直到放月假，舅舅才告诉他们，那晚，刘跃兰骑自行车去学校途中，被一骑摩托车的醉汉撞倒，脚踝受伤住了院。刘跃兰打电话叫来弟弟，嘱咐他，千万不能告诉两个儿子。因为怕住院花钱，刘跃兰第二天就出院回家，坚持上班。
    “脚肿了十多天，刘跃兰一瘸一拐地干活，脸上疼出汗珠，不喊半声苦。”刘跃兰的同事说，刘跃兰不肯闲着，做饼、打油、运料，从早忙到晚。“她家种了4亩多田，只有农忙的时候，她才请几天假。”逢年过节，刘跃兰从来舍不得买件新衣服，一双儿子的穿着却总是有模有样。
    刘跃兰说：“穿新衣服不方便干活。”
    高三下学期的期中考试，学校出台政策：年级前十名者可获500元奖学金。兄弟俩加倍努力，最终，陈双明考了年级第9名，用奖学金给母亲买了件衣服。
五
    今年高考，陈双明考了368分，陈双亮考了364分，都超过了“一本”348分的录取分数线。刘跃兰笑在脸上，忧在心头，“打工收入只够平时开销，哪有余钱供儿子们上大学。”
    陈双明、陈双亮早已商议好，高考志愿一填好，就出去打工。填志愿时，陈双明填了苏州大学医学部临床医学专业，而陈双亮则填了南京工业大学化工学院化学工程专业。
    陈双明说，两人填不同的大学、不同的专业，可以减少毕业后找不到工作的风险。“只要有一个人找到工作，母亲就会少一分辛苦！”
    高考志愿填好后，陈双明、陈双亮到处寻找打工机会。舅母陈月萍在安徽滁州一家空调管厂打工，经舅母介绍，他俩到这家工厂打工。
    到滁州的当天下午，两人就进车间熟悉工作岗位。陈月萍说：“他俩的工种是弯铜管，有的地方用工具弯，有的地方用手弯，是个苦力活。起初两天，陈双明、陈双亮跟着师傅学着弯管，手弯酸了，皮磨破了，就相互鼓励，‘我们上刀山下火海就这几天，妈妈长年累月劳累，从来不叫半声苦。’”
    两天后，两人掌握了弯管的工序，正式上岗。铜管有指头粗，工作强度高。陈双明专弯冰箱冷凝管，陈双亮弯空调里的冷凝管。
    厂里是计件制，多劳多得。两人吃住在厂里，每天工作12小时以上，有时晚上10点才下班，最多的一天，各弯了3000根。“多弯一根管，就多一分半钱，这样想着，就不累了。”陈双亮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