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一笑 发表于 2011-7-17 15:29:57

关于口水战的必要性 及学术史最迷人的十次口水战 持续更新

    老虎有爪子,熊有掌,蝎子有尾巴,而人有口水。牛会顶,马会踢,蜜蜂会蛰,而人会骂。狼会把别的动物咬死,鹰会把别的动物啄死,蛇会把别的动物毒死,而人会把别的人“用口水淹死”。
  
  呜呼,口水之义亦大矣!古书上说,“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儒墨相争,孟子把墨家的言论称之为洪水猛兽,口水泛滥起来,如长江之水涛涛不绝,又如黄河泛滥而一发不可收拾,所以先贤们慎对口水,实在是防微杜渐哪,治口水也如治洪水一样,疏胜过堵啊。
  
  口水既然这么厉害,自然很早就被人类当成生化武器。人类学家说,语言的产生是人类进化的重要阶段,听说尼安德特人之被晚期智人淘汰就因为后者有语言而前者没有,可见口水真的是能淹死人的。古书上还说,仓颉造字,有鬼夜哭,因为文字一旦出现,即使千里之外,仍能骂人,鬼魅害人,也要天时地利人和,夜路不行,危路不入,鬼魅也没什么招。但人却能骂人于千里,气死人于无形,难怪人越来越多而鬼越来越少了。
  
  等到世上的其他动物,都在人类三尺垂诞的鼓动下,渐渐消亡,如果没被关进笼子里,多半也端上了餐桌,准备和口水亲密接触的时候,口水战也开始了。古人打仗,往往找几个善骂的,在阵前向对方辱骂,轻则挫对方士气,重则对方“将不胜其忿”,而大出昏招,有时久攻不下的围城,竟给“骂”开了。
  
  口水战实在也是文明的标志,时代的进步。古人曾经云过,君子动口不动手,近人也曾经云过,要文斗,不要武斗。现在的那些东夷人和西夷人,时不时在国会上打架,蛮夷就是蛮夷,真是不及我华夏多矣,须知这世上有很多完全不用动手就能达到目的的办法。清朝有人为钗黛的优劣争得“几挥老拳”,真是斯文扫地,斯文扫地啊,哪怕在墙上写上几句什么“喜欢林黛玉的是小狗”,或“喜欢薛宝钗的是乌龟变的”,也要文明得多啊。所以如果在菜市场看到两位大妈吵得面红耳赤,掉了一地的生理器官,一定不要生气,须知我们人类与那些只会动拳头的猩猩表亲们的区别,也就在那两片上下翻动的嘴皮子上了。
  
  古罗马人特别推崇演讲术和雄辨术,善于讲演善于辩论者倍受追捧,名满天下,有些人甚至在临死前把遗产赠送给他们。文明就是文明哪,哪象那些来自北方的日耳曼蛮子,天天就知道打打杀杀。我们华夏作为东亚文明的中心,自然也不逊色于西方,两千年来,有多少场重量级的口水大战,令后人至今想望其风采。
  
  口水战又名舌战,想当年,有多少青年才俊靠着“三寸不烂之舌”封候拜相,坐列公卿。可恨那韩非,自己说话不利索,也不许别人说话,又可恨那孔丘,自己不会甜言蜜语,却说别人“巧言令色,鲜矣仁”,以至千年以来,大道之不行也久矣。看今天的粉丝之争,明清之争,中西医之争,不仅不能把祖宗家业发扬光大,简直是一代不如一代啊。靠着这些口水战,慢说什么六国相印,就是六盒月饼也混不到啊。本着“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精神,又岂能不把这些口水大战写出来呢。
  
  有人又要问了,什么样的大战才能入选十大呢。史上的口水战可谓多矣,但够得上十大的,第一是级别够高,第二是影响够大,第三论战水平够给力,第四还要双方力量够均衡。如果力量相差太大,那不叫战,那叫殴,比如雍正把曾静关在牢里,象审犯人似的一问一答,最后声称对方被自己说服,那就不叫战,而叫殴。如果只见一方骂骂咧咧,另一方置之不理,那也不叫战,那叫攻,比如宋儒辟佛,却不见和尚来辟儒,那就是攻。如果一方动口,另一方动手,那也不叫战,那叫谁打我我就骂谁,比如清流东林们和宫里的残疾人互相看不惯,一个会骂,另一个就会杀。十大口水战就是十次华山论剑,东邪打西毒叫华山论剑,东邪打欧阳克就不能叫华山论剑,东邪打官兵当然更不能叫华山论剑了。
  
  当然还有人不服,你说那个是十大,我偏觉得这个是十大。很好,孺子可教,学以致用,知行合一,第一战就从谁能进十大开始。但是别忙,我还没说出哪个才是十大口水战,又为什么这些才是十大口水战呢,等细细说完了,再来分辩计较。

三年一笑 发表于 2011-7-17 17:08:30

一 天生仲尼
  
  儒墨之争是先秦最激动人心的桥段之一,而这儒墨之争的起点就是孔子。后世批儒挺儒者不少,但大多不过矮子观场,人云亦云。矮子看戏,看不见戏台上的东西,听人说小旦俊俏,于是逢人便说小旦俊俏,听人说老生可厌,于是逢人便说老生可厌。批儒的往往说什么孔子拥护奴隶制度,其实孔子哪里知道什么是奴隶制度哟,孔子理想的社会是“选贤任能”“天下为公”的公有制。挺儒的则搞出了什么“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还是刘谐说的好啊,难道上古的人大白天都要点蜡烛吗。所以批儒的,看看人家墨家是如何批的,挺儒的,再看看儒家是如何反击的,别说强爷胜祖,至少也不能太难看了不是。
  
  孔子是个私生子。有的同学听说私生子几个字就眼冒绿光,哇,圣人!哇,私生子!却不知上古的那些重量级人物里,有几个不是私生子。孔子是私生子,秦始皇是私生子,刘邦是他妈梦见个金甲神人然后说怀上了的,其他还有什么看见了个大脚印踩上去,或者在野外吃了个鸟蛋的,这种故事只合去骗骗上古的人,难怪舜的老爸一心想把舜弄死,而刘邦在老爸要被项羽煮了的时候说,咱们是结拜兄弟,我爸也是你爸,你要煮了咱老爸,也分一碗给我好了。古人婚姻未必自主,自主的婚姻也未必幸福,但私生子却必定是两情相悦,哦,恋奸情热而生,其基因或者更为优良也未可知吧。孔子父母是不合礼法而结合的,他母亲到死也不告诉他父亲葬在哪里。
  
  孔子还是个孤儿,三岁丧父,十七岁丧母。武侠小说告诉我们,要想成为一代大侠,最好是个孤儿——现在有女生择偶条件为 “有车有房,父母双亡”,看来也不是没有道理。孔子无疑符合了一代大侠的先决条件,但孔子并没有沿着武侠剧的角色发展下去,而是沿着励志剧的路线,告诉我们,即使是私生子,即使是孤儿,即使生在一个投胎是第一生产力的年代,仍然不要放弃,上流社会在向你招手呢。
  
  十七岁丧母的孔子就一边打工一边学习,他做过仓库保管员,养过牛羊,当过会计,他养的牛羊个个膘肥体壮,做的账本没有一笔差错。而他的学问也越来越大,成了远近闻名的博学的人,甚至那些上流社会的人也要向他请教那些繁文缛节。但孔子的理想并不止于此,他要对三代的文化做一个总结,他要给这个据乱之世开个药方。
  
  孔氏药方第一个字就是“仁”。仁者,人也,人才是这天地之间最最重要的,“未知生,焉知死”,“未能事人,何能事鬼”,有一次马棚失火,孔子第一句话就是,伤了人吗,而不问马。套用萨特的话来说,就是,“儒家主义是一种人道主义”。孔子的理论里,很少关心宇宙的起源,终极的价值,他只关心人事,或者说,他只关心这些东西对人的影响,咱们中国人只会拉家常而很少关心宇宙自然,可能也是因此吧。
  
  仁者爱人,那么如何才能“仁”呢,孔氏药方的第二个字就是“恕”。恕是什么呢,最基本的是“已所不欲,勿施于人”,人要换位思考,如果你自己都不希望的情况,就不要强加在别人身上,坐在车子里的,要站在路人的角度思考,玩劈腿的,要想想同样的情况换在身边人身上,你能不能接受。更高级的则是“已所立,而立人,已所达,而达人”,就象孟子说的,你喜欢音乐不是,但是一个人欣赏好,还是大家都能欣赏音乐好呢。
  
  儒家是用同情心来“让世界充满爱”的,而如何来培养这种同情心呢,这就是孔氏药方的第三个字“礼”。“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如果一个公司只是靠种种规章制度,罚款,打小报告来约束员工,那么员工所能做的就是尽量避免惩罚,而在惩罚所达不到的地方,除了把活儿做的尽可能少点没有别的可想,但如果一个公司努力培养一种文化,一种习惯,一种风俗,让员工知书达礼,有荣誉感和归宿感,那么那些偷工减料挖墙角的,都会遭到大家鄙视而呆不下去。
  
  所以孔子很重视教育,孔子是开放平民教育的第一人,他“有教无类”,学费只要十斤干肉。后世看见学堂挂孔子像,就斥为封建余孽,却不知学堂挂孔子就好比木匠家挂鲁班,无非鲁班是木匠的祖宗,而孔子是教师的祖宗罢了。
  
  按理说,这是一个很理想的路线图,但却处处碰壁,“惶惶如丧家之犬”,因为孔子走的是上层路线。孔子的路线图太慢,“为邦百年,亦可以胜残去杀矣”,虽然三年可以小成,但要一百年才能大成,后患又多,虽云礼治,实际上还是要依赖人治,“其人存则其政举。其人亡则其政息”。走上层路线,又有哪个统治者能采用呢,不过是装装门面,以表示自己尊重专家罢了。小国担心的是不被大国吃掉,大国胃口正好着呢,至于老百姓是“免而无耻”还是“有耻且格”,又有什么关系。
  
  孔子最后十年是在讲堂书斋度过的,除了继续其教育事业外,就是修订六经,而最重要的一本,就是《春秋》。《春秋》实践了孔子的“正名主义”,什么是对的,什么是不对的,什么是该提倡的,什么是该鄙视的,什么是荣,什么是耻,都在这本书里,都在这本书的书缝里,此之谓“春秋笔法”,所以孔子还是影射史学的祖宗。孔子后来说,后人知道我,是因为这部《春秋》,后人骂我,也是因为这部《春秋》。
  
  几十年后,还真有一个人向孔子叫板,那个人叫墨翟,一场口水大战风雨欲来。

三年一笑 发表于 2011-7-17 17:08:59

二 侠客墨子
  
  墨子和孔子一样是苦水中泡大的。但就象所有的狗血武侠剧情一样,两个一样贫苦出生的孩子,总是一个刻苦努力,终于成了人中龙凤,做了百姓爱戴的清官,而另一个一直在底层打拼,混成了绿林黑道的大哥,终于有一天,那做了大哥的被做了清官抓住,你杀了我吧,我不会杀你的,你杀了我吧,我不会杀你的……
  
  不过墨子和孔子是不会有这样的机会的,因为墨子出生时,孔子已经死了,正如孟子出生时,墨子已经死了,儒墨这场口水大战,是一场真正的跨世纪跨时空的大论战,并把一大批的“子”们拉下水,其口水之烈,直与舜禹时那场大洪水相比,后人称之为“百家争鸣”。
  
  墨子的出身比孔子更不好,孔子三岁丧父,但墨子的父亲是谁都不知道——至少我们不知道。孟子说墨子“无父”也许是真的,孔子坚持父子之亲,坚持三年之丧,也许是因为失去了才知道珍惜,而墨子也许根本就没得到过。孔子虽然家境不好,至少也是个贵族的破落户,而墨子这个姓,有人说是因为受了黥刑,是从“那地方出来的”,也有人说,墨者黑也,翟者狄也,是个皮肤黑黑的少数民族。这样的出身,在那投胎是第一生产力的时代,其走上层路线的希望渺茫可想而知。
  
  不过墨子也没打算走上层路线,孔子周游列国推销仁政,孟子在梁惠王齐威王那里大谈“王道”,而墨子周游列国,只是救弱敌强,行侠仗义。孔子是教书匠第一人,而墨子则是侠客第一人。
  
  按理说,墨子这样一个侠骨柔情的人,狗血剧情应该孔子比更多一些吧,但老实人孔子还有段“子见南子”的暧昧,“古琴弦里说相思”,而墨子却连老婆儿子都不知道是谁。虽说可能是因为墨子以大禹为榜样,太过节俭,太过勤苦,不爱艺术,不图享受,毫不利已,专门利人,但更可能是因为墨家实在是消亡得太快太彻底了。唉,人比人气死人,想当年,“天下之说,非归杨,则归墨”,“礼乐灭息,圣人隐伏,墨术行”,“世之显学,儒墨也”,墨家俨然是儒家的第一对手,墨子俨然是天下第一大帮的首任帮主,数百年间,竟消没无闻。汉代司马迁修《史记》,孔子洋洋一篇“世家”,与齐晋等诸候并列,而墨子只有区区二十四个字。“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不仅是写朝代兴亡,也似乎是在为墨家作注。
  
  不过八卦爱好者也不必难过,所谓一张白纸可以画出最新最美的图画,墨子短短二十个四字,剩下的都可以尽情发挥,岂不比孔子又是《论语》又是《孔子家语》又是《孔子世家》缚着手脚来得好。东汉的音乐家蔡邕到了元人戏曲里成了陈世美式的人物,南宋刚直不阿的状元公王十朋成了《荆钗记》的主人公,古人已给我们树了最好的榜样。想想看,一个黑皮肤的“狄”人,一个天下第一大帮的帮主,有多少狗血剧情可以写出来啊。
  
  好,临淄八卦节目结束,欢迎回到曲阜讲坛。墨子之成为墨子,不仅是因为他是侠客第一人,更因为他是批儒第一人。墨子批儒是第一大口水战的第一片口水。墨子是怎样批儒的呢。
  
  先是摆事实讲道理,说儒家有四条足以“丧天下”的。第一条,“儒以天为不明,以鬼为不神,天鬼不说”,现在人可能觉得奇怪,不相信老天爷或鬼神不是一种进步吗,这墨子也太老土了吧,却不知在有神论者看来,一个人没有信仰是多么可怕,连老天爷都不怕,连鬼都不怕,还会怕什么呢。第二条,儒家主张厚葬,白白浪费了很多东西,然后三年之内啥都不用干,只知道哭鼻子,白白浪费了很多生命。第三条,儒家喜欢搞艺术,玩什么“弦歌之声不绝”,从天子到大夫按级别办文艺晚会,天天歌舞升平的,却不知道老百姓有饿死的。第四条,相信命中注定,这样坏人就不会改正,懒人就不会勤劳了。
  
  然后是讲故事搞辩论,当然,孔墨根本碰不着面,所以多半是墨子是和儒家之徒辩论,也许是墨子和相像中的儒家之徒辩论,也兴许是墨家之徒相像中的墨子与儒家之徒辩论。比如《非儒》篇说,孔子“厄乎陈蔡”时,弄到什么吃什么,等见到鲁君,席不端不坐,割不正不食,子路觉得奇怪,问孔子,孔子说,我们当时是求生,现在是求义。还比如说,有儒家之徒过来问墨子,君子会互相斗吗,墨子说没有,儒家之徒就说,怎么可能,猪狗在一起还会斗呢,墨子说,唉呀呀,你们这些儒,说话的时候总是跟尧舜比,做事情却跟猪狗比。还比如说,儒家明明不信鬼神,偏偏要“祭神如神在”,装那个样子给谁看,这跟明知道河里没鱼还要撒网有什么区别。
  
  总之,在墨家眼里,儒家说得好听点是装逼,说的不好听则是虚伪。
  
  这也难怪,一个是出入于上层社会的文士,一个是混迹于江湖草莽的游侠,如何混得到一块去。歌德和贝多芬一起在小路上散步,迎面走来几个贵族,歌德低头致意并让路,贝多芬则眼睛向天,但又何妨两人的伟大。
  
  但墨家之“非儒”却不仅仅是脾气的不合,而是双方对于当时病态的社会,辩证方法不同,用药不同。一个医生想治好病,自然不可能和其他观点完全不同的医生合起来“专家会诊”。
  
  那么墨家的辩证方法和用药又是什么呢,广告后请继续收看。

荡悠悠三更梦 发表于 2011-7-17 18:55:23

太长,没时间看。
我更好奇此君是否姜风的三年不笑?:lol

jiangyan77 发表于 2011-7-18 08:28:36

你杀了我吧,我不会杀你的,你杀了我吧,我不会杀你的……;P

三年一笑 发表于 2011-7-18 08:51:02

三 墨式疗法
  
  关于道德的本质,历来有两种说法。
  
  一种人主张,符合大多数人利益的做法,就是道德的,比如英国的功利主义哲学创始人边沁,以及中国的墨子。另一种人主张,道德是人生而固有的,要问什么是道德的吗,先摸摸你的良心,比如德国的古典哲学创始人康德或中国的儒家。
  
  由此也可见儒墨两家的差别有多大,由此也可见为什么在西方功利主义哲学始终能与古典哲学抗礼,而在中国墨终于不敌儒,不仅在势力上,而且在人心里。因为儒家只问应不应该,墨家却问划不划算,算账却实在不是咱们中国人的长处,咱们中国人向来是感性长于理性,直觉长于逻辑,综合长于分析的。
  
  如果道德真的是人生而固有的,为什么不同人群的道德观差别有那么大。农耕社会里,好勇斗狠是不道德的,而游牧社会,则是英雄的必备条件,如果在游牧社会里天天讲什么仁者无敌,恐怕第二天早上就被别的部族消灭,但如果在农耕社会里主张杀人越货的是英雄,则会被千夫所指,即使想整治别人,也得打上仁义的招牌。
  
  但道德真的就是符合大多数的利益的吗,希特勒同学会很喜欢这个观点,在他看来,让犹太人这种劣等民族从地球上消失,无疑是符合多数人利益的。如果一列火车马上要撞到铁轨上的五名扳道工,我们只要轻轻扳一下铁轨,就能让它驶上另一条铁轨,那上面只有一个工人,为了符合多数人的利益,我们就应该杀了那个无辜的工人吗。
  
  这些命题至今还会引来无数的口水,以及无数的头痛。不过墨子是不会为这个头痛,以及浪费口水的,因为在他看来,这不是问题,墨子不会认可希特勒,也不会认可杀死无辜,因为在他的功利主义哲学里,战争和杀人是不划算的。
  
  墨子开出的第一剂药是“兼爱”。 “兼爱”有点象后世的“博爱”,什么民主自由博爱,前两个词还天天在耳朵边说个没完,这最后一个词,却很久很久也没有人提起了,可见墨家真的离我们好远好远。
  
  墨子认为世界大坏就是人们没有“兼爱”,爱自己胜过爱别人,所以要损人利已,爱自己的家庭胜过别人家庭,所以偷别人的东西,爱自己的国家胜过自己国家,所以听说攻打别国就打了鸡血似的兴奋,根本没想过自己是去杀人。所以“兼爱”就是要把别人的身体当成你自己的身体一样,把别人的家庭当成你自己的家庭一样,把别人的国家当成你自己的国家一样,我们都是十万年前从非洲出来的呀,都是一样一样的呀。
  
  墨子这个“兼爱”搞的比儒家的“仁爱”更大,儒家的爱首先是父子,接下来是兄弟,再接下来是亲戚,再接下来是乡亲,再接下来是国人,到得外国人那里,那爱已薄得象张纸了。墨子不同,墨子的爱对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如何做得到呢,墨子说做得到,因为这样做是有好处滴。想想看哪,你对别人好,别人也会对你好,你对一百个人好,也会有一百个人对你好,你对一万个人好,也会有一个万个人对你好,要是反过来呢,你对一万个人坏,也会有一万个人对你坏。你是做好人呢还是做坏人呢,别犹豫了,跟我一起“兼爱”吧,好了,咱们既然“兼爱”了,先去你家,不,先去咱们家吃个饭吧。
  
  墨子管这个“兼爱”的好处叫“交相利”,从这个“兼爱”引出的第二剂药就是“非攻”, “兼爱”是“交相利”的,“非攻”自然也是。儒家是不反对战争的,但儒家认可的是正义的战争——也许是因为是儒家认可了所以才正义吧,如果是为了私利,那么攻也是不正义的,守也是不正义的,如果是为了主持公道,为了社稷苍生,“兵苟义,攻伐亦可,救守亦可”,孟子说的好啊,当年商汤打了东面的国家,西面的抱怨,打了南面的,北面的抱怨,为什么不先打我们,看不起我们是不是。但墨家不是,墨家认为攻总是不好的,为什么不好呢,还是因为不划算,对于进攻方和被进攻方都不划算,被打的国家家破人亡,进攻的国家除了国君爽爽,人民又有什么好处呢,还要父子相离,兄弟分散,干嘛也跟打了鸡血似的兴奋呢。墨子认为那些认为攻打别国是“义”的人,不仅算不来账,还是色盲,为什么是色盲呢,因为杀人比偷东西坏,杀十个人比杀一个坏,杀一百个比杀十个人坏,而发动战争,成千上万的杀人,却成了好事,就好比一个人见到了一点点黑说是黑,见到了一大片黑就说是白,这不是色盲是什么。
  
  所以听说楚国要打宋国,墨子一见楚王就打了个比方,说有个人自己有几套豪华别墅,却去贪图别人的经济适用房,自己有宝马奔驰,却去偷别人的破自行车,自己有山珍海味,却要去偷吃别人的玉米面窝窝头,这人是怎么回事。楚王说,那还用说,这人有病,有偷窃癖神经障碍。墨子又说,楚国地方五千里,要什么有什么,地方有的是,缺的是人,而宋国巴掌那么大的地方,人却很多,牺牲自己缺少的人口,去贪图自己不缺少的土地,这又是为什么捏。话当然是有道理的,却不知世上有钱有势的人,最不缺少的就是这种神经障碍,有人就爱拿钱烧着玩,这就是一种过瘾。所以楚王推托说,新武器都已经发明了,军火都已经造好了,放在那里不也是不安定因素吗,说不定有什么核泄露啥的,不如到宋国打打猎。墨子说,既然这样,就把新武器拿出来瞧瞧吧,我这几天没事,也整了几件武器,大家比上一比,结果天下第一巧匠鲁班发明的武器怎么也玩不过墨子整出的东东。鲁班说,我还有一招,不过太毒,就不说了,墨子也说,我也有一招,不过太狠,也不说了。楚王说,你们俩打什么哑谜,怎么拿我当摆设,我好歹也是个王啊。墨子说,他的绝招无非是把墨某杀了,但墨某帮里面有几百个兄弟,都拿着我的新式武器,在宋国城楼上等着楚人呢。楚王这才做罢。
  
  可见墨子的“非攻”和“兼爱”不是嘴上说说,都是说一句做一句的。墨子 “兼爱”,是象孟子说的,“摩顶放踵以利天下”的,墨子也周游列国,但不象孔子是带着琴,带着剑,带着书,坐着马车,墨子是两条腿走出来的。孔子坐在车上,在上古那纯天然低碳环保的路上颠呀颠呀,颠出了胃病,结果夏天固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冬天更要用生姜暖胃,“不撤姜食”。墨子两条腿走出来的结果就是“摩顶放踵”,脚上的茧也不知道磨掉了几层。为了实行“非攻”,墨子在研究光学声学几何学,分析什么杠杆原理小孔成像之余,还发明了很多实用的守城工具,象什么“堑悬梁”, “罂听”之类,以及很多守城的方法,这些方法写进了《墨子》的备城门、备高临、备梯、备水、备突、备穴、备蛾传、迎敌祠、旗帜、号令、杂守诸篇。
  
  而且墨子不仅是经世致用,墨子更提出了一个理想的社会蓝图。孔子也有社会蓝图,但大同不过是“丘未之逮也”的空想,实际所希望或所推动的,只不过是通过礼乐教化让封建时代得到维持,不至于崩颓下去,让君要象君的样子,臣要象臣的样子。孔子也是“修正主义”或改良主义的祖宗,明明已经把旧的礼乐赋予了新的涵义,却仍说自己只是个文化传播人,只是“述而不作”,只是“好学而已”。而墨子不同,墨子提出了一个理想社会的路线图,并且成立一个严密的组织去施行,并且差点就成了一个新的宗教。
  
  孔子是个老实人,《论语》里大抵只是提到周公,夏殷两代孔子已经说文献不够了。而墨子则多次提到尧舜禹,历史在这里被提前了,并且让“禅让说”浮出水面。一个墨家的天下即将来到,后世非儒挺墨者不少,但对于这个“墨家天下”他们真的会喜欢吗?

三年一笑 发表于 2011-7-18 11:48:46

四 墨家天下
  
  在说墨家天下之前,我们要请出墨家的最后几剂药。中药讲究“君臣相辅”,必要有君药主攻,臣药佐治,再导以药引。墨子的功利主义是其流派宗旨,好比医家的什么寒凉派攻下派脾胃派滋阴派,墨子的君药是兼爱,非攻,臣药则是后面的明鬼非乐之类,药引则为尚同尚贤。
  
  墨子接下的几剂药是天志,明鬼和非命。前面说过“兼相爱”的好处是很大滴,“交相恶”的坏处是惊人滴,如果这个账算不过来怎么办,不要紧,天会帮你算,鬼会帮你算,命会帮你算。老天爷的意愿就是要人们“兼相爱”,鬼会帮助“兼相爱”的人,惩罚“交相恶”的人,而命运也会因为“兼相爱”或“交相恶”而改变。这又是和孔子的不同,孔子走的是上层路线,天鬼已经吓不住那些贵族,而连连碰壁更让孔子把不以意志为改变的东西都当成命运。
  
  还有几剂药是节用,节葬,非乐。孔子重人伦,重孝,所以主张三年之丧,人要到三岁才不要父母抱,守孝三年实在是一种报答,而在墨子看来,葬礼呀陪葬呀的开销,够穷苦人过很久,而守孝三年很多事不能做,如果做一个合格的孝子,还会饿的面黄肌瘦,“必扶而能起,杖而能行”,再加上妻父母的,叔叔伯伯姑姑舅舅等等的“守孝”,倒有一半的光阴要“必扶而能起,杖而能行”,又是生命的多大损失。
  
  不仅要节葬,还要节用。上古时候,人民生活水平很低,土地要轮耕休耕,种了一年,第二年就长不出庄稼了,要留着长草,然后秋天把草烧掉留在地里,第三年或第四年才能继续种。咱们中国和印度都处在所谓“季风亚洲”,不是旱就是涝的,碰到天灾只能等死,而儒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以及无数的浪费,所以墨家说,要节俭,生活只要满足温饱就行了,这样才能让更多的人生存下来。
  
  与此同时的则是“非乐”。儒家是很喜欢文艺的,一向礼乐并举,儒家的很重要标志就是“弦歌之声不绝”,只不过儒家主张级别不同,礼乐的规格也不同,士们可以在家里开开派对,大夫们可以弄弄文艺晚会,诸候们可以搞搞春晚,而万国博览会就只有天子才能办,如果大夫仗着钱多办了天子才能办的“世纪的盛会”,就是“八佾舞于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了。而墨子不同,大夫办“世纪的盛会”固然劳民伤财,难道天子办就应该了吗。墨子干脆主张取消一切文艺活动,连野夫村氓的山歌最好也不要唱。墨子说的好啊,盖房子是为人遮风挡雨,穿衣服是为了遮羞避寒,但我问那些儒们“乐”有什么用,他们居然回答我“乐以为乐也”,难道我可以说,盖房子就是为了它是房子吗,这成什么话。可见一词多义有多么危害了吧,儒家之徒的本意或者是“我喜欢音乐是因为它能带给我快乐呀”,结果被墨子听成了“我喜欢音乐是因为它是音乐”。
  
  所以做墨家之徒一定要毫不利已,专门利人,一定要坚持和平,一定要艰苦朴素,一定要拒绝一切小资产阶级的文艺,宁要墨家的草也不要儒家的苗,还要天天劳动,不停的劳动,墨家之徒的标志就是腿上不能生毛,如果谁腿上生了毛,那他就不是墨家之徒,是给剥削阶级诱惑同化了。所以墨家之徒的日子当然过得很苦,但日子过的苦不怕,怕的是没有信仰,怕的是心里没有理想,想着一个理想的社会即将因为自己的努力而到来,墨家之徒就笑了,墨家之徒就象古代的大禹一样,仿佛成了特殊材料做成的,再苦再累也不会怕了。那么那个理想的社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首先是“尚同”。墨子认为人与人争斗的根源除了互相缺乏爱心之外,还因为观念不同,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对的,别人是错的,所以明明是自己做了坏事,还说是“被逼的”,“社会都这样”。再比如小两口吧,一个说画要挂在东面墙上比较好,另一个非要挂在西面,挂在东面怎么看都别扭,于是从一幅画争到饮食的口味再争到给双方父母的压岁钱不同再争到双方亲戚过来的次数不同,昨天还是爱呀念呀的,今天就是死呀活呀的了。所以墨子认为天下的观念应该统一起来,怎么统一呢,家里意见不同,听家长的,邻里意见不同听里长的,里长意见不同,听乡长的,乡长意见不同,听国君的,国君意见不同,听天子的,天子意见不同,对了,天子只有一个,所以天子意见肯定没有不同的,怎么办呢?怎么办?凉拌!既然意见都相同了,不就对了吗,这样层层下达,则天下的人意见都相同了,还有什么问题。
  
  有人问了,天子也是人哪,如果天子的意见不对怎么办,有办法,天子听老天的。天虽然不会说话,但会示警,什么地震哪日食哪洪水哪旱灾哪都是天在示警,告诉天子,你做错事了。还有人问,如果还有不同意见怎么办,墨子说,有不同意见可以上访,可以汇报,但如果没被采纳,意见可以保留,还是要听上级的,这是既有民主,也有集中。还有人问,天子也有儿子,如果天子的儿子是个废物怎么办,墨子说了,有办法,选举。
  
  有的同学听到选举两个字又眼冒绿光了,哇,选举,墨子你好超前耶。却不知道墨子说的选举是指所谓“唐虞揖让”,尧和舜在位时,到民间四处寻访最贤明的人,找到了,先放在身边做若干年秘书进行考察,再放到基层锻炼若干年,然后觉得差不多了,该加加担子了,就让他做自己的副职,进一步锻炼,等到自己“登天”见炎帝和黄帝的时候,就把天下的重任交给他。所以选,就是前一任最贤明的挑选接班人,而举,就是下面的人举荐贤明的人。
  
  这就是墨子的“尚贤”。所以完全不用担心“尚同”带来的问题,因为经过“选举”, 经过“选天下之贤可者立以为天子”,总能让最最最贤明的人成为天子,让最最贤明的人做三公来辅佐他,又让最贤明的人做国君,又让贤明的人做乡长里长,这些不贤明的百姓还有什么话可说。
  
  墨子有见识有胆色有担当也有本领,他成了墨家的第一任“矩子”,其后还有孟胜,田襄子等,都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大丈夫好男儿,但墨家却在墨子之后逐渐消亡,等到法家及秦皇以“侠以武犯禁”的名义绞杀之后,汉初已不见墨家的影子,革命尚未成功,同志已然安息,岂不令人叹息。
  
  但远未等到秦皇镇压之时,儒家的第二号人物孟子已经开始反击了。“杨朱为我,是无君也;墨子兼爱,是无父也。无父无君,是禽兽也”,口水战进入高潮。而这第二次交锋,还连带上了一个叫杨朱的人,这个叫杨朱的人也是孔子和孟子之间一时风头甚健的人物。杨朱是中国最早的酱油党,可能也是道家真正的开山祖师。

三年一笑 发表于 2011-7-18 14:29:01

五 打酱油的杨朱
  
  “杨朱先生,我是郢都电视台的记者,请问你对儒墨两家的口水战有什么看法呢?”“关我鸟事,我是来打酱油的。”“那你对秦国的霸权主义有什么看法呢?”“关我鸟事,我是来打酱油的。”“那你觉得韩国美女多还是越国美女多呢?”“关我鸟事,我是来打酱油的。”“那你为什么总是要到楚国打酱油呢?”“因为楚国没有炒酱油团。”
  
  杨朱并不是中国第一个打酱油的,但肯定是第一个宣称打酱油有理的人。自杨朱之后,一个叫道家的门派兴起于江湖,江湖的口水战从儒墨并争到三分天下,虽然道家人物很少象儒墨那样出风头,但架不住人家做事超脱,说话透彻,倒也一时粉丝无数,跟贴众多。
  
  在杨朱之前,也有一些打酱油的,他们通常被称为隐士,他们是中国最早的宅居动物,他们大多数时候并不能被人看到,因为他们很宅,宅得很彻底,以至于人类社会似乎都与他们无关。他们之间也有交往,但宅居动物的交往方式不是我们所能了解的。只有在他们出来打酱油的时候,才可能发生一些故事。
  
  孔子周游列国的时候就碰到过几个,其中一个叫接舆,他见到孔子路过,就唱了首歌,“你总是心太软心太软,把所有问题都自己扛,相爱总是简单相处太难,不是你的就别再勉强”。 这歌唱得孔子眼泪哗哗的,难道我给南子弹琴的时候,他也在场?还是他无意中听到了琴声,就知道我心里那淡淡的明媚和忧伤?知音哪!知音!孔子赶紧停了车,下去找这位知音,却发现那个接舆已经拿着酱油瓶不知道宅到那个山林里面去了。
  
  别的隐士就没接舆这么善解人意了,其中一个说孔子“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还有一个在子路问路的时候说,孔子还需要问路吗,另有一个则劝子路别跟着孔子混了,跟着孔子混没希望,还是跟着我们宅起来吧,“跟我走吧,天亮就出发,梦已经醒来,心不会害怕,有一个地方那是快乐老家”。
  
  按理说,这样一些人,是不会成为儒墨的对手的,他们大部分时候都宅得看不见,只有偶尔会出来打打酱油,更偶尔的,还会唱几首歌让孔子伤心。再说,兵荒马乱的年月,宅起来也是人之常情,连孔子有时都想宅到海上去,“道不行,乘桴浮于海”。但他们宅不要紧,打酱油也不要紧,要紧的是带坏了社会的风气,让宅居成为时尚,打酱油成为流行。孟子说的好啊,“杨朱为我,是无君也”,把国家放在哪里,把民族放在哪里,把朝廷放在哪里。赵威后说的好啊,“於陵子仲尚存乎?是其为人也,上不臣于王,下不治其家,中不索交诸侯,此率民而出于无用者,何为至今不杀乎”,这个“率民而出于无用者”是关键,自己做酱油党不要紧,把人民都“率”得做了酱油党,这天下还怎么治啊。
  
  所以第一个主张打酱油有理的杨朱,是一定要打倒在地的,不仅要打倒,还要搞臭。怎么搞臭,断章取义!这是你自己说过的话不是?你说过没有?大家看看,他都承认是他自己说的了。这招厉害吧。
  
  那么杨朱是怎样主张打酱油有理的呢?又是如何被断章取义的呢?
  
  还是从“一毛不拔”的故事说起。话说有一天墨家大弟子禽滑厘问杨朱,拔你一根汗毛,让天下人都得到好处,你干不干,杨朱说,天下这么大,一根汗毛有什么用,禽滑厘说,我是说假设,杨朱不回答。禽滑厘出来告诉了杨朱的学生孟孙阳,孟孙阳说,我来问你,我打你一顿,给你万两黄金,你干不干,禽滑厘说,干,孟孙阳又说,我砍你一条腿,给你一个国家,你干不干,禽滑厘也不回答了。孟孙阳说,爱惜你的腿了吧,别看汗毛小,但没有汗毛就没有皮肤,没有皮肤就没有腿啊,但不能因为它小你就不在乎,没有小哪有大呢,没有一个个的个人,哪有国家呢。
  
  可见杨朱实在是个人主义的祖宗,杨朱说,拔一根毛让天下都得到好处,我是不干的,但让天下的好处都给我一个人,我也是不干的,每个人都保护自己的利益,也不侵害别人的利益,天下就有治了。如果一个人连自己的生命都不珍惜,又怎么会真的珍惜别人的生命,如果一个人能为了理想牺牲自己,也会为了理想牺牲别人。拔一根毛的确很少,但今天要你的一根毛,明天就会要你的手指头,后天就会要你的腿,再后天就会要你的生命了。如果每个人都能珍惜自己的每一根汗毛,每个人连汗毛都不会受到伤害,还要那些治天下的理想救天下的主义做什么呢。
  
  杨朱另一个主张是“贵已”。为什么要“贵已”呢,杨朱说的好啊,人一辈子不过几十年,小时候不懂事,老了得了老年痴呆啊帕金森综合症啊,占了一半,夜里睡觉又占了一半,剩下的生生小病,操操小心,再当当房奴,车奴,孩奴,菜奴,哪里还有几天快活日子哦,图什么呢,还当什么爱国愤青,在网上打嘴仗,有意思吗,还为那些身外之物烦恼,有意思吗,烦恼有用吗,如果烦恼有用,我找一百个人帮你烦恼好不好。还不如哈皮一下,别人喜欢逛街,我就和他逛街,别人喜欢美女,我就和他看美女,别人喜欢探讨人生,我就和他探讨人生,这一切就好象树叶落了,就好象花儿开了,而最哈皮的终究是我。人这一辈子,最放不下的,就是“寿”,“名”,“位”,“货”了,因为想长寿,所以怕鬼,因为想出名,所以怕别人抢了自己的风头,怕没有人理睬自己,因为想地位,所以怕地位高的人压制自己,又怕地位低的挤了上来,因为想有钱,所以怕亏本,怕犯法,为了这些身外之物,把哈皮的基础都寄托到别人身上了,别人给点好处就哈皮一下,别人给点不好之处就不哈皮,处处受制于人,象那提着线的木偶一样,有意思吗,还不如顺其自然,我不想反抗自然规律,自然不贪图长寿,我不觉得那些名人有什么了不起,也没有多长一只眼睛,自然不贪图名声,我不喜欢那些地位,自然不会贪图权势,我不羡慕有钱人,自然不会天天想碰上发财。哈皮不哈皮,由我自己决定,不是自由自在得多吗。
  
  所以杨朱的打酱油有理论一贴出来,跟贴无数,长期飘红,人工置顶,很多在战国夹缝中生存的被就业青年都自称酱油党。他们成了战国初年“垮掉的一代”,有的继续进行个人主义思考,于是有了老子庄子列子的诞生,有的则进一步哈皮,成了享乐主义滥觞。这一切,我们的热血青年,啊不,热血中年,啊不不,热血老年孟轲如何看得下去,没说的,看老夫如何骂你。经孟轲这么一骂,杨朱竟被搞臭,人们提起杨朱都是,啊,杨朱?为我!啊,杨朱?无君!啊,杨朱?一毛不拔!
  
  到了战国后期,稷下的那些道家之徒,已不承认杨朱为道家第一人了,而直接以老子为第一人,甚至直接拉上黄帝,成为所谓的黄老学派。当然,那是后话。
  
  光舆论上搞臭是不够的,因为总是有一些酱油党试图翻案,所以还要镇压,赵国的铁娘子赵威后,见齐使的时候就说,你们那个陈仲子还在吗,那种人上不臣服国王,下不光宗耀祖,中还不结交有头有面的人物,天天主张打酱油,这种人怎么还不杀掉。可见人不光没有说话的自由,有时也没有不说话的自由。
  
  但不管怎么说,酱油党总归是在侠客墨翟之后,热血老年孟轲之前,极为有趣的一群人,虽然杨朱已没几个人记得,但孟轲那句“天下之言,不归杨,则归墨”还是能让我们想望其风采,虽然他的书已经不存,他的言行也真伪参半,但如果杨朱真是一个自私的一毛不拔的,又怎么能与儒墨三分,你当战国时代的人傻啊。

三年一笑 发表于 2011-7-19 08:23:24

六 孔子门人
  
  儒家从孔子开山立派,到孟轲扬名江湖,有一二百年的时间,这一二百年的时间,眼看着墨杨两派双双崛起,大有中分天下之势,儒家的人就真的无动于衷吗,孔子不是号称门人三千,而出色的弟子有七十二人吗,且听我细细道来。
  
  孔子毕竟是第一个办学,不象今天的教育学专家们,主意是很多的,脑袋是很热的,而孔子自然想不到制定什么学分制学位制,什么校规若干条,论文若干篇,表格若干份的,所以三千弟子,恐怕有很多不过是顺路凑个兴。至于七十二人贤人,还是咸人什么的,还是司马迁所说的七十七人,大部分也不过知道些名字姓氏,时间毕竟太久了,两三千年呢,一时也说不清楚。但有名的几个还是很值得一说的。
  
  孔子的大学有四个系,德行,政事,文学,言语,即哲学系,政治系,中文系和外交系。
  
  有人要问了,就这四个系?是的,就这四个系。其他东西都不学了?还有什么其他东西吗?比如什么物理,化学,音乐,数学?告诉你吧,如果要学物理化学那是墨子的大学不是孔子的大学,至于音乐,数学,那是要到了大学才学的吗?
  
  有人又要问了,那音乐,数学,啥时候学?啥时候学,小学时候学。知道啥是小学不?“礼乐射御书数”,“洒扫应对进退,亦未尝不谓之小学”,也就是说,音乐,数学,音韵,训诂,以及待人接物的规矩,都是小学时候就要学会的。那大学学什么,“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止善”,大学是要教人怎么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是怎么做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所以大学有哲学系,政治系,中文系和外交系还不够吗。
  
  哲学系的大弟子是颜回,孔子说,“有颜回者好学,不迁怒,不贰过,不幸短命死矣”, “自吾有回,门人益亲”, 外交天才和经商天才子贡则说,“赐也何敢望回,回也闻一以知十,赐也闻一以知二”,可见颜回是一个聪明绝顶的人,从来不抱怨,从来不犯同一个错误,别人举一反三,他能反十。
  
  颜回是把孔子的“仁”发挥得最好的,“回也其心三月不违仁,其余则日月至焉而已矣”,而且也是最近于道家气质,有点避世的意思,住在贫民窟里,吃泡面喝白开水,天天还开心得不得了,后世有一个同样穷困也同样开心也同样聪明绝顶的庄子,对颜回寄寓了很多的同情,庄子很多故事都选了颜回当男主。
  
  颜回快乐归快乐,有人可就不爽了,都象你这么安贫乐道,这楼还怎么炒,内需还怎么拉出来,所以一定要说,颜回该死,贫穷的人是可耻的,节约的人是可耻的,知道中国老太太和美国老太太的故事不,当然,瞎了眼的老天也如了他们的愿,二十九岁那年,头发竟一夜之间全白了,三十一岁去世。
  
  政治系有冉有,子路。冉有出身不好,但学习不错,而且性格开朗,办事利落,多才多艺,做了鲁国季氏的家臣,帮季氏做了一些不太“仁”的事情,孔子很生气,要大家对其进行批判,“小子鸣鼓而攻之可也”。
  
  政治系比较出名的是子路。子路是个身强力壮的山东大汉,心直口快,喜欢持刀弄剑。这么一个张翼德式的人物怎么会成为孔子的得意门生,据司马迁的《史记》说,子路一开始打扮得跟个非主流似的,“冠雄鸡,佩豭豚”,小混混最瞧不起书呆子,子路也是这样,孔子到卞的时候,经常“凌暴孔子”,而孔子的脾气也真是好啊,竟然渐渐用“礼”把他降服了。而这个子路最终因为“礼”身死他乡,也真是叫人叹惜。
  
  子路有两个最大的长处,一个是“闻过则喜”,听到别人说自己的坏话,马上拉别人过来,刚才你说我什么?我我我我什么也没说啊。不行,再说一遍,看见我的拳头没有?好好好我说这个那个……。唉呀老兄,我真是太感谢你了,要是你不说,我还不知道我有这个毛病哩,我真是太高兴了,好久没人这样说我坏话了,不行,为了表示谢意,老兄你今天一定要陪我喝一顿。我我我我家里还有事,我还没跟娘子说。大丈夫怕什么娘子,今天一定要跟我喝一顿,不醉不归,看见我的拳头没有。
  
  他是这么要求自己的,当然也是这么要求别人的,所以孔子说了,自从见到了子路,再也没有听到过坏话了。为什么?因为坏话都给子路说了,如果是子路没说过的坏话,有子路的拳头在,谁又敢“赞一辞”?有几次孔子不甘心象个硬壳葫芦挂在墙上当摆设,要做叛臣的官,被子路抢白只好做罢。后来到卫国,和南子眉来眼去了一回,又给子路骂得狗血喷头,急得孔子赌咒发誓,要是我和南子有什么不清白,天打五雷轰。其实孔子一个快六十的夫子,和一个风流俊俏的少妇,动心也许会有吧,但又能有多少不清白呢,无非一个听说来了个全天下闻名的学者,附庸一下风雅再满足一下虚荣心,另一个呢想让南子在卫候那里吹吹枕边风让他能施展一下政治抱负。
  
  子路的另一个长处是人人平等的心态。年轻时家里穷,要到一百里外打工买米给父母,但不媚贵也不仇富,穿着破烂衣服,和那些官二代富二代在一起,谈笑自若。很多年以后阔了,奔驰路虎什么的上百辆,马仔成群,仍然是好衣服给兄弟穿好车给兄弟用,“敝之而无憾”。
  
  中文系有子夏和子游,他们对《诗经》似乎理解得很好,其中子夏比较好礼一点,喜欢峨冠博带,而子游则随意一些,据说子思孟子是他的传人,但子思是孔子的孙子,有什么教外别传也说不定,这些账一时也算不清。
  
  外交系有宰我,子贡。宰我这个名字实在不太好,居然叫别人来宰自已,很是“非主流”,现在年轻人在衣服上印什么“别理我,烦着哪”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啊。做学生呢也是别拘一格,爱问问题,有一次问孔子,为什么要守孝三年哪,三年不行礼,礼就坏啦,三年不搞音乐,乐就崩啦,礼坏乐崩可是先生担心的啊,依我看哪,一年足够了。孔子脾气好,说只守孝一年,你心里好受吗。宰我说,好受啊,那有什么嘛,孔子很囧,说你既然心安理得那你就去做吧。等到宰我出门了,孔子才跟别人说,宰我这个人真是不仁哪,人要到三岁才不要父母抱,现在让你守孝三年,这是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哪,很过分吗,很过分吗。问题学生一般学风也不太好,所以宰我有一次大概白天睡大觉了,也许是课堂上睡觉打呼噜,也许“昼寝”有更丰富的意义,总之孔子也看不下去了,又说了一句名言,“朽木不可雕也”。
  
  但孔子毕竟是“有教无类”的,在孔子教育下,后来宰我仍然成了七十二贤人,只不过问题学生出息了之后仍然会惹出问题,在齐国做临淄的大夫,跟田常做乱,全家都被杀了。
  
  不喜欢“犯上做乱”的孔子,不光自己有两次差点就到叛臣那里做官,而且弟子卷入动乱死掉有好几个,真是叫人感慨,难怪后来墨家攻击孔子,说他声称不喜欢犯上做乱其实最喜欢犯上做乱,又难怪后来郭沫若做《十批判书》,替孔墨翻案,说孔子更为“革命”。
  
  这又是一笔历史糊涂账了,不过很多年之后,真有一个叫孟轲的人对“犯上做乱”者抱以很大的同情。
  
  哲学系的颜回短命,政治系的冉有和子路,一个进入官场身不由已难得胡涂,一个为了“礼”而死,文学系的子夏和子游也没有什么大部头,外交系的宰我真被人宰了。难道孔子的学生就这么倒霉吗?不,外交系还真出个外交天才、知名外交家——子贡,至于他的外交事迹,且听下回分解。

三年一笑 发表于 2011-7-19 11:39:30

七 从子贡到孟轲
  
  子贡,大名叫端木赐,口才很好,可能还是纵横家的祖宗。现在关于他的外交事迹实际只有一件,但考虑到他主要是孔子的学生,孔子生前随孔子出游,孔子死后给孔子守墓,外交只是业余爱好,也就不奇怪了。
  
  这个外交的故事是酱子滴。有一次齐国的田常因为想夺权,就发兵攻打鲁国,因为这些兵是其他贵族的,大约是调虎离山什么的。然后子贡就出马了,他先见了田常,说你不要打鲁国了,打鲁国不好玩。田常问为什么,他说,因为鲁国难打,为什么难打,因为鲁国的城墙矮,地方小,国君昏,大臣笨,老百姓又讨厌打仗。我推荐你打吴国,吴国好打呀,为什么呢,因为吴国城墙高,地方大,武器多,军队强,大臣呢也比较聪明。田常听了大怒,说你可以侮辱我的人格,但你不能侮辱我的智商,好打的你说不好打,不好打的你说好打,告诉你,田叔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子贡说,我都说了不要生气嘛,生气是影响美容的,我听说齐国最近要搞大选,你可不想田家大斗出小斗进争取支持率的竞选策略泡汤吧,我告诉你为什么吧,一般人我不告诉他,因为你打仗跟别人不同啊,别人是执政党打仗,打赢了有好处,你是反对党啊,打赢了执政党的支持率只会更高,对你有个屁好处啊,要是打输了嘛,那些姜姓贵族的军队被消耗了,执政党姜氏的支持率下降了,你这个田氏反对党才能上台啊。田常说,兄弟你说得太透彻了,可是我已经推动国会通过预算了,现在反悔,姜氏会起疑心滴。子贡说,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我去劝吴王过来打齐国,你不就可以去跟吴国玩玩了嘛。
  
  到了吴国,子贡一见面就说,唉呀,一个天大的机会就在王的面前啦,王你可要抓住啊。吴王问,啥机会,我咋不知道。子贡说,齐国要攻打鲁国,你知道吧。吴王说,知道啊,关我鸟事,我是来打酱油的。子贡说,打什么酱油,你以为你是杨朱啊,你是王,常言说的好,齐伐鲁,不辛苦,齐国要是吃掉鲁国,可就壮大了,有这么一个强大的邻居,吴国的霸业可就泡汤了,不光吴国霸业泡汤,会不会被齐国吃掉我都不知道啊,大王你应该当机立断,去救鲁伐齐,替天,啊不,替周天子行道,师出有名哪,然后打败齐国,既有名,又有利,泗水边上那些诸候都会服你。吴王说,好是好,可是越国的勾践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小子不地道,天天想报仇哩,我先把越国做了再理会齐国。子贡说,越国比鲁国小吗,吴国比齐国强吗,等你吃掉越国,齐鲁已经是一家了,你伐谁,又能伐得了谁。你现在放过越国,这是仁,你去救鲁国,这是义,胜了齐国,这是功,最后兵临晋国,天下还有谁不服呢,况且,勾践不管有多少坏水,在王面前表面上总还是跟孙子似的吧,你不妨让他出兵跟着你去打仗,不就解决了吗。吴王很高兴,又欢送子贡去了越国。
  
  到了越国,越王很是高兴哪,到郊外迎接,请到屋里说,我们是蛮夷之国啊,先生怎么会降尊纡贵到我们这蛮夷之邦来啊。子贡说,我劝吴王救鲁,其实是为了救你们哪,吴王说,我非吃掉越国才去救鲁,唉呀你们是怎么搞的,如果你不想报仇却让别人怀疑,未免太呆了,想报仇却让人知道,未免太笨了,事情还没做就全天下都知道,未免太危险了,你酱子怎么能成大事捏。越王说,先生教训的是,孤不幸被吴王打败,被侮辱,拿孤当小受,孤日夜都想报仇雪恨,孤恨不得跟吴王一起死了。子贡说,想报仇吗,早说嘛,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想报仇,你想想看,吴王那人是个鬼畜攻,大臣里可没有女王受啊,他们可比你惨多了,国家年年打仗,老百姓也受不了了,伍子胥又被杀死,我告诉你,吴国快不行啦,所以你嘛,就出个三千兵马帮他,讲得客气点,他很高兴,肯定会去攻齐,打不过齐国,吴国就完了,打败了齐国,他又会去晋国示威,我再去晋国那里鼓动鼓动,吴国又完了,吴国的军队在外面给弄光了,国内那个鬼畜攻早就弄得民怨沸腾,吴国还不是大王您的吗。越王心里那个高兴哪,没说的,给子贡黄金两千两,宝剑一把,良矛两枝,子贡说心意我领了,东西你留着吧,我可是孔子的学生哪。
  
  子贡回到吴国,又跟吴王说,我到越国去,越王很害怕呀,越王说,我父母死得早,做事不清头,得罪了吴国,被抓住后,吴王没有杀我,还保存了我的国家,我很感动,哪里会有别的想法呢。过了五天,越国的大夫文种过来跟吴王说,越王听说大王要锄强扶弱,替周天子行道,想亲自带着越国三千军队听大王号令呢,派我先带礼物过来了。吴王很高兴,问子贡,勾践想跟我伐齐,好不好,子贡说,不好,你现在把人家军队都带走了,还要带走国君,恐怕别人会说闲话滴,你现在可是要替周天子行道啊,不如军队留下,国君回去。吴王就发九郡的兵去打齐国。
  
  子贡这边又到了晋国,跟晋候说,如果事情发生了再考虑就来不及,如果打仗了再准备军队也来不及,现在吴国打齐国,要是打赢了,就会来晋国示威啊。晋候很紧张,问怎么办,子贡说,不怕,你可是晋国啊,把军队准备好,把武器擦擦亮就可以了。
  
  子贡这才回到鲁国,坐观其变。果然,吴王大败齐军,然后到了晋国,又被晋国掐败,越王听说了,渡江袭击吴国,吴王听说,从晋国回来打越国,三仗都不胜,竟被越国灭了,夫差被勾践杀死。所以后人都说,“子贡一出,存鲁,乱齐,破吴,强晋,霸越”,改变了春秋末年的政治地图。
  
  所以子贡这个外交系的高材生称之为外交家是不为过的,难得的是,他还是个经商天才,跟着孔子出游,做点小买卖,做什么赚什么,孔子被困,也是他出去搞了粮食。后人司马迁做《货殖列传》,为企业家做传,就写到了子贡“结驷连骑,束帛之币以聘享诸侯,所至,国君无不分庭与之抗礼”。更为难得的是,他非常尊敬孔子,孔子逝后,他守墓六年。唉唉,子贡业余玩外交成了外交家,业余玩经济成了企业家,后世一些人三分才偏要妆成七分,七分色偏自为十分,真是宁不愧死。
  
  这之外还有曾皙曾参父子,不知道是哪个系的,曾皙很小资,什么“倚门而歌”呀“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呀很对孔子味口——孔子是很有品味的,所以孔子说“吾与点矣”。但他的儿子曾参却特别讲究“孝”字,据说还是《孝经》的作者,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之类,有一次曾皙打了曾参一顿,打得重了,曾参很痛却忍着,事后说这是因为怕喊痛父亲会难过。虽然有点过了,但后日的啃老族倒是可以看看的。曾参被称做曾子,一辈子很谨慎,他死的时候说,我这辈子啊“战战兢兢,如临深渊”,生怕做错一件事啊,现在要走了,可解脱了。
  
  孔子之后,据法家说,分为八派,其实已经隔了很多代了,什么荀子的“孙氏之儒”都是两百年以后了。真正为孔子弟子还有两派,一是“堂堂乎”的子张,很有容人之量,有一次和子夏的学生辩论,子夏的学生说,有些人不能和他打交道的,子张说,如果我很贤明,和谁不能打交道,如果我不贤明,别人就不会和我打交道了,用得着我去拒绝别人吗。二是“漆雕氏之儒”,一般认为是漆雕开,这人“不色挠,不目逃,行曲则违于臧获,行直则怒于诸侯,世主以为廉而礼之”,很是快意恩仇,是儒家的武侠派。
  
  孔子是喜欢“托古改制”的,把以前那个只重礼的儒家注入了“仁”的精神,加了人道主义的因素,他反对人殉,主张仁爱。但孔子的弟子大多数仍是曾参一类,“战战兢兢,如临深渊”,渐渐的就有点回归早期儒的样子了。孔子一生说过的话很多,说过了忘了,有些被弟子们记起来,难免记一漏万,所以每个人就从某个方面发挥,颜回发挥了仁,不幸早死,曾子发挥了孝,直到多年以后,才又由孟子发挥义,以及由荀子发挥礼。
  
  曾参子夏一类,“战战兢兢,如临深渊”,的确是不会犯错误的,但气象难免越来越拘促,又如何是墨杨的对手,直到多年以后,一个很大气的人物孟轲横空出世,才横扫江湖,挽回了儒家的劣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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